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返乡之路

更新时间:2022-10-14 14:42:25    内容来源:   

又来到了渡口,不仅为唤醒麻木的感观,更是要等待一个人,一个从大唐归来的人。

他早已归来,或从未归来,可我仍然在等。从大唐到现在,一直有人在等,一千多年了,流水抚摸着的石头的肉身。石头在开口说话。

落日金黄,浅草迷离,游鱼挣脱前世的束缚,高高地跃出水面。随风而去的,是惊起的白鹭,它们沿着命运的轨迹,在飞。

一千多年前的渔浦,人马喧嚣,多少人身披霞光而去,怀抱着落日而归。唐诗之路,也是还乡之路。贺知章,一个可爱的小老头,牵着老马,从大唐长安来, 过渭水,出潼关,翻山越岭,由此上岸。近乡情切,心不由痴了,几抹烟岚从山间升起,沿途风景依旧,那时的杨歧还没有钟声,只有身后的老马,一声声打着响鼻,蜀山的家,快到了。

在自己的故乡,最怕的是有人问起你是谁,从哪里来。

庄稼一茬茬生长,故人一个个离去,该说些什么,又从何处说起呢?

好吧,吾乃贺诗狂,故乡在蜀山。少时离家去,白头始归乡……

蜀山,不是大唐时候的样子。这里,称之卧城,早已高楼林立,大道通衢,民阜物丰了。

诗狂前辈,你已是蜀山街道的一张金名片,一座文化的丰碑。在这里,谈起文化,绕不开一个名字——贺知章。你的精神,对近现代浙商文化具有深远的影响。根,是中华民族骨子里固有的东西,无论离家多久,便想着回归自己的故乡。一代代浙江商人,少小离家,落叶归根的候,也像你一样——“乡音无改鬓毛衰”。上千年了,你的故乡没有抛弃你,时代越发展,你的定位越明晰。在公园,在村口,你的塑像随处可见。走你走过的路,你的背影还依稀可辨——

思家桥、文笔峰,知章村 ……你用脚印堆叠成的一个个地名,是了解你最为直观的方式。

一千多年前的长安,名人荟萃,四士,八仙,十友……

平时,最理想的消遣方式是找一个人喝酒。醉了,意识会回到故乡。残稿虚掷,金龟换酒,只图一醉。或歌,或笑,或狂,或痴,或醉,睁眼看世界,世界是狂的、痴的,醉的。看看对饮的李太白,醉卧在地上,正梦里“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”。

酒楼外,驿道延伸向模糊的远方,车来人往马嘶鸣,杨枊夹道酒旗风。

一种孤独,在酒壶中晃荡着。一仰脖子,故乡倾泻而出,沿逶迤的食道,抵达另一种隐秘的存在。余生漫长,这条回乡路,真要穷尽一生去求索吗?

二月了,春风似剪刀,裁剪着的,何止是垂柳,看看人世间行走着的众生——

风一吹,只剩下一尊肉身。

风一吹,只剩下一架白骨。

风一吹,只剩下一抔泥土。

……

诗狂前辈,你的故乡是我的他乡。曾经,站在沪昆铁路边,望着呼啸而过的列车,幻想着终有一列车,会载着我回到故乡。

乡关千里,一日便可往返。但我始终在幻想着。

有时候,返乡只是一种感觉,一种灵魂与肉身分裂又重合的感觉。或许,每个人的前面,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返乡路,有的人很快就回到故乡,有的人终其一生,一直行走在路上。


作者:陈开翔  编辑:林青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