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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愁诗人贺知章

更新时间:2022-10-14 14:26:25    内容来源:   

唐玄宗天宝三年(公元744元),贺知章辞去朝廷官职,告老还乡回到杭州萧山,时年86岁。从唐武后证圣元年(公元695年)中状元步入仕途开始算起,此时,距他离开家乡已有50多个年头了。贺知章是浙江历史上第一位有资料记载的状元,到他退休时,官至改官太子宾客、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(相当于今天的国家图书馆馆长),因而人称“贺秘监”。贺知章留世的诗歌并不多,只有19题20首,但《咏柳》《回乡偶书》等诗却流传甚远,脍炙人口。在中国诗歌史上,他是一位影响深远的“乡愁诗人”,《回乡偶书》中所弥漫的浓郁的乡土、乡情、乡愁气息,不仅凸显了人生易逝、沧桑感慨,还有着“是非成败转头空”的回首与顿悟。每每读贺知章的《回乡偶书》我都会心声感慨,且每次回到老家,都会吟诵《回乡偶书》来表达那一刻的心绪。

贺知章之所以能够写出《回乡偶书》在我看来其实并不是即兴而为,如果了解了贺知章的生平和为官之路、为文之路,就会发现,他是一个心境坦荡、襟怀豁达、潇洒恣意的性情诗人。而至情至性的诗人,大多心怀故土情,身在朝廷心在故乡。尤其是阅尽沧桑、历经繁华人世后,那种归乡的心情就会变得更为迫切。之所以有这种迫切的心情,在于性情诗人把“故乡”当作了心灵的栖息地和安放心绪的后花园。乡土有深情,可埋赤子心。见多了勾心斗角、尔虞我诈,唯有放下,唯有回到故乡的山水中,可消解所见的人性浮华。贺知章自称“四明狂客”,这里的“四明”就是指浙东的山水,而浙东文化的积淀,是魏晋以来形成的士子文化,带有着清新潇洒、感情真挚,贺知章倾慕之,所以以此号明志。

再者,贺知章为官多年,却始终“心在官外”,葆有一颗真心甚或童心。这也与他长久以来秉持着江南文人尤其是吴越之地士子风格的骨气、谦和、直率息息相关。比如广东韶关籍的张九龄做宰相时,处处看贺知章不顺眼,一直压着贺知章的官职不给他晋升。当张九龄宰相被罢官时,怕贺知章怀恨在心伺机报复,故作试探地问贺知章:“之前我琐事缠身,一直没想着给你升官,真的很遗憾”,贺知章答:“我一直没少得到你的照顾啊!”张九龄很纳闷:“我记得我没怎么照顾你啊?”贺知章笑道:“之前你任宰相,没人敢骂我是南方佬,现在你不任宰相,又有人开始骂我南方佬了!”张九龄一脸羞愧。

贺知章喜欢喝酒,喜欢作诗,对于有诗才的人更是不论年幼都以礼相待。天宝元年,李白到长安来拜见贺知章。彼时,李白是而立之年的年轻人,而贺知章已是八十古稀的老人,更拥有着“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”的身份。贺知章看了李白的《乌栖曲》,“叹赏苦吟”,赞叹道:“此诗可以泣鬼神矣”,让李白大受鼓舞。再读到李白的《蜀道难》,贺知章更是不吝赞美之情:“读未竟,称赏者数四”,直言李白是“谪仙人”。贺知章欣赏李白的诗才,即刻请李白去酒楼喝酒,因为一时兴起走得匆忙,忘记了带银两。于是,贺知章毫不犹豫地解下身上所佩的“金龟”来付酒钱——这“金龟”可不是寻常之物,唐朝时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佩带。李白后来在文中回忆道:“太子宾客贺公于长安紫极宫一见余,呼余为‘谪仙人’,因解金龟换酒为乐。”

贺知章和有着“张颠”之称的草书大家张旭,在乡间游玩,看见空白的墙壁或者木板,两人就会像小孩子一样,在上面涂涂画画,豪放而恣意,童心未泯。

贺知章没有把自己的“官”看得有多重,倒是把与朋友的感情、诗人的才情、为国举贤的思考看得比自己的“官”要重得多。他告老还乡,没有高头大马,没有敲锣打鼓,只有隐者一般的靠近,正是这样一番心境,才有了“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”一句的出现。贺知章这份心境也颇得唐明皇赏识,唐明皇在《送贺知章归四明》里写道:“遗荣期入道,辞老竟抽簪。岂不惜贤达,其如高尚心。寰中得秘要,方外散幽襟。独有青门饯,群僚怅别深。”诗人李白更是写了《送宾客归越》一诗相赠。

贺知章归乡以后,除了写作《回乡偶书》(二首)还写了《咏柳》一诗:“碧玉妆成一树高,万条垂下绿丝绦。不知细叶谁裁出,二月春风似剪刀。”早春二月,贺知章坐船去南门外潘水河边的旧宅看老房子,当看到柳芽萌发,柳枝起舞,春意盎然,心境彻底腾空。这首诗,与其说是诗人在抒发春天的情感,倒不如说是放下了一切后的心境折射。没有了官职,没有了顾虑,没有了杂念,身心融入山水,融入故乡的一草一木,一砖一瓦。只有回忆,只有幸福,只有体味四季变化的恬淡。

我时常在想,假如我要是能穿越回唐朝,一定要去拜访一下贺知章。和这个有着童心的诗人做朋友。他告老还乡,我就陪着他一起上路。我们从长安一路南下,坐船、骑马,谈五十年的官海浮沉,谈无官一身轻的潇洒与诗意,谈与李白相遇的场面,谈与杜甫、李白对诗时的豪迈,与颜真卿、柳公权、张旭畅游书海的意境。

酒,自然是我们绕不开的话题。杜甫在《饮中八仙歌》中第一个写的就是贺知章:“知章骑马似乘船,眼花落井水底眠。”说他喝醉酒以后骑在马上前俯后仰的,就像坐在船上一样。醉眼昏花地掉到井里头,他干脆就在井底睡着了。常人哪怕喝得烂醉如泥,冷水一喷也就醒过来了,他喝醉了落到井里也醒不过来,所以够得上头号“酒仙”。必要时,我们在一家小酒馆围桌而坐,开怀畅饮。喝醉了,听他吟诗,我就诵读他的《唐禅社首乐章·顺和》《唐禅社首乐章·太和》《唐禅社首乐章·肃和》《唐禅社首乐章·雍和》《唐禅社首乐章·寿和》《唐禅社首乐章·福和》《唐禅社首乐章·大和》七首名作,酒逢知己千杯少,话一投机千万句都不多。

然后我们一起回到萧山,怅然地望着故乡的一草一木,望着故乡的变化,五十年了,乡音未变,还是萧山口音,孩子们已经认不出眼前的老叟了,时光荏苒,光阴如梭,泪在眼窝里打转转:“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。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。”“离别家乡岁月多,近来人事半消磨。惟有门前镜湖水,春风不改旧时波。”这令人沉思的乡愁诗,是写出来的么,是吟出来的么?我觉得都不是,在我看来,这是贺知章用思乡的泪,洇出来的。故乡在上,归来的赤子匍匐在地,吟咏献礼。


作者:周维强  编辑:林青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