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班级最多只有12人?萧山这群孩子不容易,背后的故事让人动容…
更新时间:2022-10-18 15:05:16 内容来源:萧山网
起初只是因为一个男孩。
他静静坐在课桌后,无论做活动还是课间休息,鲜有其它同学靠近他周边区域,这甚至算不得“恶意”,只是无形中在他与班级之间形成真空带。
究其原因,不过是因为这个男孩“笨”,学习成绩一直是班里的倒数。
那时,“特殊教育”一词尚未进入大众视线,特殊教育需要的学生更没有得到社会应有的尊重与理解。
王吉燕单是为学生被边缘化的现象着急烦恼,却不知该如何行动。直至考证取得特殊教育教师资格证,她才对这些“特殊”的孩子有了初步的了解。
她没想到的是,这连特殊教育的起跑线都没够上。
2010年,正式进入萧山特殊教育学校后,社会另一面猛然跃入眼前,从前的教学经验在这里进入“死胡同”,王吉燕不得不开始探索新的路径。
今年是她成为教师的第29年,从事特殊教育的第13年。
这个行业说来有无数理由可以放弃,但于她而言,残缺的拼图只要有一张没有拼上,就远没到离开的时候。
“无法解读”
初站在新教室的讲台上迎接新学生时,王吉燕承认自己有些不安。来前她做了大量功课,也没曾想过接触的学生会与普通学校有多大的区别。
第一届学生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。
有“孩子”已近20岁,患有语言障碍,王吉燕不能理解他想表达的意义。
也有孩子患有癫痫,同时伴有多动症,王吉燕初次见到他,并未带有任何防备。她想问好,面带微笑向这对母子走去。
电脑桌边上的水晶笔筒吸引了孩子的注意。他盯着笔筒,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———
猛地举起笔筒,朝王吉燕砸去。玻璃在地面炸开,碎片的尖锐距离她不过几厘。呆滞在原地几秒,她看向孩子母亲。对方淡然牵起孩子的手,没有丝毫的惶恐与不安,如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。
“对于家长而言,已经见怪不怪。”因为这件事,王吉燕不得不重新建构自己认知的理论体系,再次深入了解这些孩子后才发现,他们的语言、人际甚至连最基础的生活技能,都是一张白纸。他们靠直觉行动,无论对错,就如那个砸笔筒的孩子,在他的意识里,丝毫没有顾及到由此带来的严重后果。
十三年前刚入特殊教育的王吉燕初了解这些,心里只觉憋得慌,又感茫然,想做什么,不知从何做起。直至现在,学生里没有前兆突然情绪崩溃的现象只多不少,她解释,这些孩子看到的世界与常人不同,他们会关注到更加微小的细节,而这些细节,也许就是情绪爆发的导火索。
无法解读,这是特殊教育里教师与学生之间存在的巨大鸿沟。举例而言,一张证件照,普通人也许关注的是照片里的人物,而学生更多看到的是一个发夹,衣领上的灰尘。很多时候,在正常教学秩序下,学生陡然发生情绪变化时,教师往往无法把控问题的根源。
如何干预又成最大难题。没有追溯到源头的干预,可能会引发方向错误,只会将事情往不可控制的边缘推动,不干预又担心学生会伤害自己,伤害别人。“我知道他很无助,很伤心,却不能在这种情绪之前及时解读到他的需求,及时满足,因为无法解读。”
学生的无助也常会蔓延到教师身上,王吉燕深感无力,她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解决问题的高手,现实显然残酷,教育者不能像医生一样,开出药物就能让患者药到病除,只能在漫长的实践里寻求方法。
把这群“没有未来”的孩子送到未来
这并不意味放弃。与其他特殊教育专业毕业的教师不同,王吉燕非科班出身,仅是抱着对行业的热爱,一头“扎”进来,这也意味着她要比别人付出数倍的努力。
目前她负责的课程以四大块为主,生活数学、感统训练、生活适应和劳动技能,其中包括最基本服务自我的洗脸、刷牙、穿衣等生活适应,也涵盖了提高孩子触觉、前庭和本体感受,加强大脑与身体联系的感统训练,以及能参与到家庭活动中的倒垃圾、分碗筷等劳动技能。
“不只是被照顾,我们更希望通过这些课程,让他们有一天能够回归社会。”萧山特殊教育学校集小学、初中、高中一体,实行“9+3”教育,每个班级容纳8-12人。经过学习,一部分情绪稳定、规则意识强的孩子可以回到社会上,和普通人一样工作、生活。王吉燕带的上一届学生里,8个学生就有3人已经步入社会参加工作。
成就感无疑巨大,背后耗费的心血也无疑更多,在这些学生身上,需要倾注比教授普通学生百倍甚至千倍的关注与耐心。一个知识点重复几十、几百遍,学生或许只会皮毛,教师也要接受有人到最后也学不会的结局。
王吉燕曾教一个自闭症学生吃苹果,对方连皮带肉带籽吞咽。她只能盯着,把苹果递到学生嘴边,这一动作要确保对方咬下时不会咬空,也不会咬得太大块伤到口腔,距离、时间、角度,都要一一把握,“整个手都在做筋骨。”而在旁人眼里,她只是把苹果递过去。
经过一个月的训练,学生终于有懵懂的认知,明白中间的核不能吃,慢慢地王吉燕放手,最终进展到学生可以自主吃完整个苹果。
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。有人无法承受特殊教育的独特性与复杂性,选择调离岗位,王吉燕没动过这样的念头,只是一心想把这群“没有未来”的孩子送到未来。
“如果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,让更多的人乃至社会能聚焦他们,我很愿意去做。”
不是终点
多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。时代在发展,社会包容在扩大,王吉燕犹记得十几年前带着学生去社会实践时,周边人投来的鄙夷目光,他们毫不忌讳地大声喧嚷来了群笨蛋,嘲笑甚至延伸到带队老师身上,“学生是傻的,你们老师不会也是傻的吧?”
这是王吉燕第一次直面这般巨大的恶意,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一个重要“错误”。
她不止一次告诉家长要带着孩子出去走走,多接触社会,得到回应不是闪躲,就是不愿。在那时,带着这些孩子出去走走,说来简单,却需要极强的心理承受能力,连她都有些接受不了,更遑论家长。
好在,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。如今走在街上,曾经的嘘声不再,更多是来自社会的善意。有时社会实践去餐厅,有的市民看到还会替学生买单,有的还会送上小礼物到餐厅,“社会对这个群体的关注度、包容度以及接纳度都在不断提高。”
这远不是终点。
2016年,萧山特殊教育学校曾发起“圆一个梦,融一份表”特教学校师生微心愿征集表,有个孩子用稚嫩的字迹写下愿望。
“希望在学校能学到一技之长,希望继续能上职高班。”
让孩子们适应社会生活,自力更生融入社会,这不仅只是特殊教育者的目标,更是这群生长于苦痛土壤花骨朵的梦。
纵使时间漫长又何妨,纵使蹒跚向前又何惧,他们往前一小步,社会也将因此迈出一大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