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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0斤扛着就走!萧山这个女老师真的牛,毕业班孩子给她的寄语居然是…

更新时间:2022-09-02 14:25:48    内容来源:萧山网   

一年零一个月前,第六号台风“烟花”登陆浙江,中心气压965百帕,中心最大风速38米/秒,多地预警齐发。

王蝶站在诸暨一座水库的堤坝口,水顺着头盔连成一线,滴进脚下的泥浆,眼睛被雨模糊着睁不开,顺着领口滴进脖子、胸口。抗击“烟花”的第三天,蓝天救援队的任务愈发严峻,一批批防洪沙袋被扛上堤坝,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:这雨丝毫没有消减的意思,与此同时,溃口随着增高的水位逐渐变大,下游还有几个村庄……

王蝶用手抹一把脸。这双手弹了近二十年钢琴。

两年前,还是纤细洁白,能奏出浪漫动听的儿歌,能用纸折出漂亮的玫瑰,抚过孩子们红扑扑的脸蛋和摔倒后的泪水。这几年,这双手依旧温柔,但多了几分刚健有力。从套上蓝色制服那一刻开始,掌心慢慢长出了厚茧,从指尖到虎口,手掌的每一寸肌肤,开始有了硬塑料般的触感。

眼下,十根手指被接连几天的雨水泡得泛白发皱。


有“野心”的老师

王蝶从小有一颗“不安分”的心。小时候,父亲会带着她和姐姐徒步上山,家门口的山郁郁葱葱,多的是谜一样的小路,时不时能遇到一些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:獐子、红松、柞树、椴树……在她眼里,这一切就像一场冒险,移步换景之间充满新鲜刺激。她喜欢户外,充满自由的同时,又有一种神秘的力量,让她置身其中,可以自由地呼吸。

原来,伏笔早已埋下。

所以高考结束,王蝶提出喜欢户外工作,想报考野生动物和自然保护管理专业。听到这个想法,老王夫妻俩自然是反对的,特别是王蝶父亲,在他看来,带女儿们登山、出去走走,纯粹为了锻炼和透气,本质上,女孩子还是要文气点。自小,他和妻子便让王蝶套上花裙子,学钢琴。未来,他们也不希望女儿放弃这门特长,找份稳定的工作,平平淡淡过日子就好。

僵持之下,王蝶同意第一志愿报父母建议的学前专业,其余自行安排。“当时抱着侥幸的心态,希望第一志愿不要被录取。”王蝶坦言,“但没想到,直接被录取了。”

2017年毕业后,王蝶选择了从哈尔滨来杭州发展,并顺利成为一名幼儿园老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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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教师生涯转眼过去,她喜欢这个身份,每天见到的都是红扑扑的小圆脸,一双双池水般清澈的眼睛,没有琐碎复杂的环境,能感受到自在。她不得不承认,这份工作确实很适合自己。


白天是教师,夜晚是“战士”

但王蝶也明白,自始至终自己都没有放下过那颗“野心”。

2020年初,疫情爆发,蓝天救援队赶赴武汉疫情第一线,“新闻上看到他们在武汉抗疫,觉得很了不起,就很想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。”好奇心涌了上来,王蝶搜索了不少资料,水上救援、山野救援和城市搜救,危急险情之中几乎都能看到这支蓝色队伍。“尤其像山地、探洞或者绳索这些方面的技能,我是很好奇,就想要去尝试去体验一下。”从了解到递交申请入队材料,前后不过一周,王蝶没有丝毫犹豫。

只是在此之前,她没有接触过救援,也没有相关技能经验。“正式入队需要有不少培训和考核,另外服务时长需满足200小时以上。”王蝶的生活开始有了极大的变化,工作日她的一天从早上七点开始,下班以后参加集训,周末基本也被此占满。

“确实很累,但很充实。”缘于兴趣,零基础加入,王蝶的一腔热血“续航”颇久,但在面对洪灾模拟的时候,她坦言,心里确实略过一丝胆怯,脚下就是湍急的河水,泛着泥浆,深不见底,“当时看队员们一个个都下去了,轮到我的时候,心跳得真的超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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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这个北方姑娘憋着一股子狠劲儿。训练不分性别,她从未要求被关照,不想将“女性”作为局限或者抬高自己的标签。第一次扛120斤假人折返跑,王蝶用尽全力,两只手狠狠捏着假人的胳膊,磕磕绊绊跑完全程,回去以后,王蝶发狠泡了半个月健身房,“人的体能天生会有差距,但慢慢练,总能缩小点差距。”

谁也不能担保努力的结果会怎样,但至少,流的汗是真的,清晰的肌肉线条是真的,OW、AOW潜水证是真的,红十字救护员证、初级绳索证也是真的,期待的图景照进现实,决心和努力在一点点地将它实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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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孩子为什么要这么拼?

抗击台风“烟花”的时候,王蝶成为正式队员已经有几个月了。救援那几日,女同志大多被安排在后勤,但她执意想去一线。

上游水位逐渐升高,溃口慢慢变大,白天与黑夜轮转间,所有人仿佛陷入一场拉锯战,大家都明白,眼前这个形势靠人力只能暂且拖延一下时间,而且一旦决堤,不仅危急下游村庄,就连蓝天救援队自身,也很难来得及躲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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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亲临现场的人,才能体会到那几天的紧迫感,但队里没有一个人退缩。所幸,一番努力下,在洪水涌下之前,下游村民成功转移。

那几天,她一身蓝衣长裤几乎没有干过,回来后,才发现因长时间背重物,两个肩膀已经红肿起来,泥水让皮肤起了不少疹子,又红又痒,她也没太在乎,“买了支药膏,吃点药就好了。”

除了抗灾救援,王蝶也好几次进山寻过人。

“有一次接了个任务,进山搜寻一名有自杀倾向的男子。”男子最后跟同事视频联系以后就进山了,对方称画面里好像看到了矮的灌木丛。王蝶和队友们能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,只能根据监控先沿着山路一片片搜寻。

夏天夜里的山,蛇虫颇多,即便穿着长衣长裤也很难抵挡。除此以外,还有难耐的暑气,王蝶将的头发盘起来,扣在帽子下,她能清楚感觉汗水顺着麻花辫滴下来。那是一种连呼吸都困难的感觉,整个空气都是烫的,飞虫顺着手电筒射出的光“跳舞”,看得人直晃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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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最让她害怕的并不是难熬的环境。进山之前,队长提醒大家留意树上。参与搜寻的人都知道,这意味着自杀者可能会采取上吊的方式。

“当时确实是害怕的,不敢离我的队员太远。”王蝶的内心表达向来坦率,拿手电筒照树的时候,她发现手脚因轻微颤抖开始发冷,只是步子却丝毫没有停下。

当天晚上,一行人顺着一个接一个的山头一直走到凌晨。好在最后男子只是喝了酒,在山上睡着了,找到的时候还在梦里。

诚然,很多人不理解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这么拼。

“我们去寻人的时候,只要从讲机里传出来‘找到’‘活的’简单的几个字,就真的很开心。救援需要人,去了总是能做些什么的,另外,也不想给队友拖后腿。”事实上,王蝶告诉记者,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,“你听过一次家属的哭声,就永远忘不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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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参与蓝天救援的时候,王蝶和队友接到一个搜寻任务,寻找对象是一个老人,出来晨练几天没有回家。“当时我们定位手机信号,刚开始还有,后来就没有了,判断老人可能坠河,开始沿河打捞;另外一个分支排查监控、分析路线,去周边寻找。”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,“后来是在边上的一个小公园找到的,身子被灌木遮挡倒在了绿化带里,突发疾病去世了。”

接到消息,老人的儿子赶到现场,起先是无声的沉默,随后一屁股坐在石墩上,嚎啕大哭。王蝶站在离他不足两米的地方,看着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在人前失控,嘴巴张大着不停地喘气,五官写满了痛苦。她比常人更感性一些,想去安慰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
那天晚上回去,王蝶没有睡好觉,生命的沉重感总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
过了几天,家属送来了锦旗。她盯着血红色的旗子,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滋味。“这件事触动还挺大。”王蝶说,那天的哭声一直回荡在心里。好在现在,对于她而言,搜救能让心里踏实。


眼下,王蝶依旧在“教师”和“救援员”两个角色之间切换,白天给孩子们弹琴唱歌,晚上和周末参加救援和训练。偶尔她会邀请队员来班上做防拐骗、防溺水的宣教。

去年,她翻看毕业班孩子写给她的寄语,别的老师收到的不是“越来越漂亮”就是“开开心心”,唯有她,是“平安”。

一瞬间,她竟有种说不出的好笑和感动,“这群小小的,还不到一米个头的孩子,真的人小鬼大。”

老王夫妻刚得知女儿进山下河,偷偷干这些“冒险”事情的时候,他们曾大发雷霆过。“爸妈觉得太危险,甚至让我直接回老家发展。”

她很明白这股怒气来源于最深沉的爱,最终双方各退一步,王蝶保证会尽量保护好自己,而父母的态度也略微缓和,在给她发信息的时候总会加一句“注意安全”,完了还会叮嘱她“早点找对象,解决终身大事”。

“他们怕我太‘野’了,男孩子不好意思靠近。”谈起这个,王蝶忍不住笑出声音。她在队里也常被称为女汉子。其实,她一直保持着爱美的习惯,从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努力和坚持被看成一个男人。她特地向记者指出,工作时,她并没有穿得男性化。她喜欢裙子——虽然很少有机会穿。每天出门前,她都会画眉,有时候还画眼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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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女汉子不美吗?素面朝天,满脸汗水或者穿个裙子、画个淡妆,我觉得都挺美的。”她给自己的微信昵称备注“老狼”。“蝶”与“狼”,温柔与坚持,缺一不可,是女孩,也是“战士”。


作者:高艺炯  编辑:蔡少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