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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山唯一?90后男孩放弃安稳工作后,不少人慕名而来……

更新时间:2022-06-06 09:26:11    内容来源:萧山网   

这是一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作坊。

乍一眼看,屋内很是杂乱,水泥铺就的墙壁早已斑驳地露出了原始的青砖,铝合金制成的棚壁顺着古旧的老屋粗犷地向外延伸,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刀具,地面寻不到一处落脚地,铁锈般的红尘和金黄的木屑张扬地在空中飞舞。

一把把奏响细腻音符的二胡,就在这个充满钢铁硬朗风的小作坊,被制造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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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着灰色工作服的陈鑫伟正匍在案前,手指抵着锉刀,似在雕刻着什么,再细看,被打磨到油光锃亮的木头上,朵朵莲花正徐徐绽放,手艺之精巧,很难想象,这竟出自于90后之手。

陈鑫伟今年28岁,在制作二胡的工艺上已经琢磨了近十年。

“萧山拉二胡的人多,做二胡的人很少。”

据陈鑫伟身边的剧团朋友所说,放眼全萧山,做二胡的许仅有他一家,“以前若是要定制二胡,得求外边的人,大老远跑到江苏、上海、绍兴去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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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对它“一见钟情”了

陈鑫伟并非出身于国乐世家,相反,父母是职员,家里有个姐姐,他的一切遵循着人生常规的道路,上学、毕业、工作……

这条笔直的道路上,到底是哪里出了偏差,让自己走上一条“野路子”?陈鑫伟想了想,说:“或许要追溯到高中的时候了。”

姨父家中摆着几个二胡,这或许就是缘的开端。

两根细长的琴弦,琴弓在其中轻轻移动,悦耳宛转的音符飘散在空气中,如痴如醉。

这是什么原理?该怎么拉?好奇心在身体里四处冲撞,上课也想,回家也琢磨,年幼的陈鑫伟对这个神秘的乐器一见钟情,并从此陷入二胡的世界里。

在网上查了大量资料后,高二的暑假,陈鑫伟决定自己动手一个二胡模型。

拿起家里的柴刀,踩着绿叶铺满的泥泞路,沿着几代农人踏平的小径上山,记忆里那个17岁的少年身上满是初生牛犊的冲劲,二胡的原材料是自己砍下的毛竹木头,琴弦是用攒下的零用钱到琴行里买的,打磨、切割全靠那一把柴刀,“那时候就一边琢磨一边做,花了多久倒也记不清了,只记得最后没有拉响,还挺失落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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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鑫伟对琴头雕刻打磨

陈鑫伟解释,那时候经验很少,不知道要往弓毛上擦松香,弓毛与弦之间产生不了摩擦力,这才导致二胡发不出声音。

虽然开头不如想象中那么顺利,但那份对二胡的着迷在他心中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,随着时间的灌溉,幼苗茁壮成长,终成乔木。

陈鑫伟有个师傅,就住在家附近。

但若真要说师徒,他们又不像普通师徒般,每天都在一起,彼此间的关系,似师更似友。常是陈鑫伟遇着难题了,或是不清楚制作的流程,才会跑去叨扰。这位已近耄耋的老人,在二胡材质上予陈鑫伟新的灵感。

一般来说,二胡琴身是木头制成,板胡、京胡用竹,这位老师傅却用牛角和牛骨来做二胡,“这种材料更加稀罕。”

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在陈鑫伟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那时他还是初学者,正是循规蹈矩的时候,不懂创新这事,对各式材料的见解,更是在日后漫长的实践中,才琢磨出几分。

2

“怪人”陈鑫伟

大学的时候,陈鑫伟在别人眼里,是一个“怪怪”的同学。

在一群抓着休息时间就跑去约会、打游戏,享受青春的大学生之间,陈鑫伟确实显得格格不入。他爱去公园,结交一些二胡同好,多是老年人。一个年轻小伙扎堆在老人中,更是显眼,陈鑫伟倒也不在意他人的目光,他还组建了名为国乐坊的二胡乐队,无论年龄层如何,只要爱好二胡的人,都可以参与其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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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鑫伟在公园拉二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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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乐坊表演

大二的时候,陈鑫伟创建了一个淘宝店,卖卖小东西,做些维修换皮的工作,“没有特意去打理,基本是有单就接。”学校里面有一间属于国乐坊的教室,他便把维修的工具放在这里,作为自己小小的工作室。

第一个光顾淘宝店的客人来自湖州,希望能给自己的二胡换皮,“说实话,挺对不起他的,没弄好。”陈鑫伟想起这事,仍有些难为情,虽说已有几年经验,真正实操,这还是头回。一把二胡音色悦耳与否,与皮膜有着极大的关系,他来回为顾客换了两次皮,结果都并不是特别理想,“如果还有机会,我真想重新再为他换一次。”

再说“怪”,或许就得谈到辞职时的事了。

大学毕业后,陈鑫伟在工作地点旁租下一个放机器的小院子,业务逐渐拓展到加工定制,他有一批稳定的客源,基本都是在大学里积攒下的人脉。

那时,二胡的制作还仅是陈鑫伟的副业,他毕业后进了一家汽车公司,专做行政方面的工作,日子一眼望得到头。而与此同时,二胡上的业务却蒸蒸日上,慕名而来的顾客越来越多。

他的灵魂像是被割裂成两半。白天过着普通白领的生活,每个月领着基础工资,空闲时玩着手机安然度日;夜晚他是院子里的一团孤火,下料、制作、组装、打磨、抛光……以汗水和技艺赋予二胡新生。

当割裂感越来越强烈,想要辞职的心情愈加难以掩盖,陈鑫伟难以抉择,离开稳定的职业,迎面是难以保证的业务、波动的收入,无法预计的未来真是自己所能承担的吗?

但相比没有尝试的悔恨,他更愿做了之后再感后悔,家人向来依着他,却又觉得放弃安逸生活的他“怪”。决定权终还是在陈鑫伟身上,他要走,凭着自己的双手去开垦这条“野路”。

3

当爱好成为生活

做一把二胡,流程冗长而枯燥,从选料到制作,满打满算也需四五天的功夫。“累是累一点,但很充实,”陈鑫伟乐在其中,“平时最多想的就是怎么把这把琴做好,怎么让顾客满意了。”

陈鑫伟喜制越胡,音高、声亮,更有江南的韵味。除此之外,他还制中胡、板胡、革胡,其中,革胡是民族低音乐器,国内也很少有人制作。“民乐缺少低音乐器,我制作革胡,也是想要填补其中的空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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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鑫伟制作的革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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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鑫伟制作的越胡

他还在尺寸、内径和音色上进行了改良,奏响后,琴音穿透空气,似把人带回戏台子上,花旦咿语,伴奏缠绵,灵秀之气扑面而来。

手工活,危险固然存在。陈鑫伟的双手,布满了胶水印和细密的小伤口,有的已经痊愈,有的还簇新。最严重的一次,他在木工车床上,因一时脱力,没有握住车刀,锋利的刀刃瞬间划过三根手指,被送到医院缝了九针,休息了大半个月,才能重进工作间。

陈鑫伟不愿提这些,他更爱看别人分享自己制的琴,常有顾客在微信里给他发视频,说这把琴真好;或是带着琴去比赛,在台上感谢这位幕后的制琴师;或是爱二胡如痴,家中摆放二十多把仍不觉满足,常来陈鑫伟这里购琴……一点一滴,他都铭记在心,鼓舞着他继续向前。

店里放置着一把他倾心制成的二胡,材料选自海南黄花梨,琴头雕刻着凤凰衔珠,对应的正是自己“杭州萧山萧凰乐器厂”的厂名,“市场价是10多万的,但是我卖4万,不过就算是这个价格也很难卖出了。”陈鑫伟心里门清,若真有这样的顾客,必然得是“骨灰级”二胡爱好者。

在漫长的摸索中,他清晰地意识到,若只是忠于传统,必然会被市场所淘汰,而市场上的二胡早已有了严格的尺寸标准,唯一能变通的,不过是琴头的形态。卡通图案、传统龙凤、韵雅花木,他都曾尝试过,只为让受众更广,“某种意义上来说,倘若这样能让更多的人学二胡,也不失为件好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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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鑫伟的师傅已不再制琴,随着年纪越来越大,身体负担不起过于劳累的重活,但有这个技艺上早就超越自己的徒弟在,他也并不担心萧山二胡工匠就此绝迹。

有人问陈鑫伟觉得自己是不是天赋型选手,毕竟这么年轻就能得到老师傅的称赞。他挠挠头,这个略微有些腼腆的大男孩,笑着说:“比我厉害的人比比皆是,在这条路上走,最重要的还是恒心与毅力之类的吧。”

走上“野路”必然冒险,但如今看来,这条道路的风景并不坏。乐器厂生意蒸蒸日上,且随着技艺愈加精湛,慕名来寻他的客户也越来越多,有人甚至不远千里,从上海、江苏、福建等地赶来。他还组建了进化镇萧凰民乐团,繁荣地方文艺,开展的活动受到地方民众的一致好评。

让爱好成为生活有多难?也许只有一步之遥,也许行万里也无法抵达。陈鑫伟无疑是幸运者,然,这份幸运背后,是沾满尘灰的汗水,是紧握刀具的老茧,是车床飞溅的木屑,是无数深夜的星空。

细小微光能成灼日,点滴水珠能汇清泉,当你坚定地向前走,路就在脚下。


作者:文字 | 记者 林青颖 高艺炯  编辑:汤圣洁